海棠微雨

【岁岁安】

贺岁

忘川群像,有cp


人间屠苏满,长乐乐未央


“伯符,那些果子是东坡先生一早托我暂存的,并非送与我的!”

“我知道啊,”孙策瞥了一眼旁边的蓝衣美人,漫不经心啃了口手中的苹果,“呀!这苹果有虫!哎呀呀呀呀……”

这小贼,不问自取也就算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周瑜扶额,捻起骨碌碌滚到脚边的果子,白花花的果肉上嵌着两枚小虎牙印,一条毛毛虫探出头来和他打招呼。

周瑜和虫子大眼瞪小眼片刻,无奈笑叹了口气,“晏先生见笑了,伯符一向不拘小节,还请先生代我向东坡先生赔罪。”

果见平日里便不苟言笑的晏小山更严肃了三分,默默接过不知原数几何的果品,“无妨,届时还望周都督携孙将军亲临。”

“一定。”周瑜送走客人,回头便看到那小贼又提溜着一串儿灯笼、逮着一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来的风筝在院子里飞奔,咋咋呼呼,手舞足蹈,俨然一只“江东小捣蛋猫”。

周瑜再次扶额。

“伯符…消停些吧…留着精神晚上还要守岁呢!”


今日是人间除夕岁,爆竹声中一岁除,忘川自然也要喜庆迎接春风送来的屠苏。


一大早饕餮居便忙活了起来。东坡先生拿出毕生所学,又是用那“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脚程去东边的千果林采果品、又是拿着一摞厚厚的“吃货”菜谱去备食材,又是要挥洒那“灿若霄汉、云霞之丽”的笔墨写桃符,又是要挂灯笼、扯红绸……还要兼防佛印那酒肉和尚的馋嘴顺走几块东坡肉。

晏几道看着这脚不沾地的“全才”,实在作不动壁上观客了,硬着头皮接了为诸位名士递送除夕夜宴邀请函的活儿,在东坡先生泪眼汪汪大恩不言谢的眼神中头皮发麻地挨家挨户“拜早年”去了。


站在始皇帝那堪比阿房宫恢宏气派的大门楼前,晏先生微微顿住了脚步。

始皇帝一向不喜与人来往,整天穿着一身玄色龙袍躲在院子里玩泥巴…咳…塑陶俑,院墙都建得三尺高,两扇扣着数枚铜钉的绛色大门耸耸立在眼前,连年节也不曾挂一盏红灯笼。

若是苏东坡在,这大门对他来说宛如空气,这个连看到秦始皇都敢上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番、半夜三更扰人清梦赏月赏竹赏柏影的“话魁”,送一张邀请函不在话下。

可是,对于同样不喜人扰的晏几道而言……

“什么嘛…”不喜人扰的晏先生正打算将心里的苏东坡小人儿痛斥千百遍,却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呦,是晏先生啊,来找陛下么?”

来人未语先笑,环佩叮咚一步一响,笑意盈盈的面容和始皇帝家大门上两只嗫环饕餮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是韩非先生。先生何故在此?”

“年节将至,我去子房那里拿些桃符春联帮陛下贴上。”

“原来如此。”晏几道如蒙大赦,盈盈施了一礼,将两封邀请函塞进韩非手里,匆匆去了。


“陛下,您莫要再写了罢……”

“子房别急,别急别急,朕再试试,这次一定能写好!相信朕嘿嘿!”

张良看着满院子满地写废的桃符无奈叹气,那厢高祖皇帝却不亦乐乎地挥洒笔墨、一张又一张地“一泻千里”。

“嘿子房你快看朕前日刚跟王右军学的行书!哎呀呀真是笔走龙蛇的大作呀哈哈哈哈!”

张良收起刚被狗爬过的笔走龙蛇的大作,眉头皱得远山含黛。“陛下…良好不容易向右军讨来的这些洒金桃符喜纸就要被你挥霍完了……”

“子房!我来…哎呦——”韩非捻起差点把自己绊一个跟头的桃符,食指戳了戳上边握着一根烧火棍的火柴人,“子房啊,这是…阎君新封的守门神?”

“那是陛下绘的年画……”

刘邦大刀金马拍着胸脯:“怎么样韩非先生,朕的丹青如何?”

“啊哈哈…那个…就是…”,韩非扭头飞奔过去接过张良正从屋里拿出的桃符,“你们忙,我先走啦,谢了子房!”

新雪上留下一串堪比刘邦大作的笔走龙蛇的脚印。

“哎韩非先生,你真不要我的大作?年画也不要?哎嗨!晏先生!你要不要朕的大作,朕…”

雪地上龙蛇成双。

张良捻起两枚信函,拍拍其上雪沫,眉头一阵抽搐。

“……陛下,好生写你的罢!”


寒冬冷风朔朔,陆游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快步赶回家,一抬头看到晏几道正站在自家门口。

“方才我与荆轲先生出去折了些梅花,晏先生有事?”

晏几道三言两语将除夕夜宴之事交待清楚,陆游正欲接邀请函,却被一道紫影猛然拉走。

“务观我带你去个地方!”

“哎…”晏几道抽着额角将两封邀请函塞进门缝。


高渐离抻着胳膊将一盏红灯笼高高悬在门楼上,却怎么也摸不到门框上的挂钩。他踮起脚尖企图再往高处摸摸,不料高凳凳脚与地上残雪一磨,登时便歪倒了。

高渐离做好了五体投地的准备,下一刻却跌入了一个不算温暖但甚是结实的怀抱。

“荆卿。”

荆轲接过灯笼挂好,扶着高渐离安坐到廊下,将新折来的梅花修剪插瓶,“你眼睛不方便,还做这些。”高渐离伸手摸到荆轲的衣服领子,随手拍去衣领、肩头的残雪,“你一个人忙活,定然劳累,我左右无事,平时这些小事摸索着也做惯了。”

惯了还摔?

高渐离心虚一瞬。荆轲默默将一个手炉塞进高渐离手中,紧了紧他身上的披风,“方才出门,遇到晏先生,他将两枚饕餮居除夕夜宴的邀请函送与我们。”

“嗯,晚上我与荆卿同去。”


“义仍,看我新写的话本!”

“除夕也不歇歇么?”汤显祖放下手里的灯笼,接过冯梦龙话本,瞧了一眼就忍不住扶额。

“……子犹,你又乱七八糟写些什么!什么‘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你就不怕世宗陛下和白居易先生一起来打你!”

冯梦龙捧着话本不可一世地甩着手里的毛笔:“切,让他们来!我倒不缺这几个上门讨债的!”

汤显祖无奈笑了一下,眼底泛起一阵温柔,“好好好,那就请英明神武的顾曲散人接着往下写吧~”


且说饕餮居忙得不可开交,王右军这里也忙得不亦乐乎。

一大早太平便来嘭嘭砸门求桃符大作,搞得妹至当场炸毛儿,对着主人的耳朵一通“嘎嘎”乱叫,导致写对联时范蠡大喊了三遍“招财进宝”,王右军才没听成“招狗进猫”。

以王右军为中心,墨台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太平仗着自己身材娇小挤出人堆举着两幅对联冲上官婉儿眨了眨眼。

“别显摆了公主,快去找女皇陛下贴上吧!”

约莫人散尽了,晏几道才悠哉过来送邀请函。

已至日暮西山,华灯初上。


最后一封邀请函送到使君手中,晏几道抬袖拭净额头薄汗,与使君一起回饕餮居。

“说起来,忘川中书法能者众多,王右军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倒不是我贬低张良先生,我知留候才华横溢,只是为何韩非先生独独向张良先生求墨宝呢?”

使君轻笑:“晏先生有所不知,始皇帝陛下素来偏爱古字,唯爱篆书,不喜行楷,张良先生篆书写得极佳,只是二人素无深交,想来始皇帝陛下不便启齿,恰好韩非先生与张良先生私交甚密,便帮始皇帝陛下向张良先生求得墨宝。”

“原来如此。”


待行至饕餮居,只见整座酒楼灯火通明。

大乔姑娘和小乔姑娘站在房檐上将最后一条红绸挂好。红绸映着明灯三千,照得忘川宛如白昼,连同飞过的灵鸟仙鹤都忍不住驻足翼檐亭角看这一派乐满人间。

小乔蹦下房檐,被路过的许负拽着拉进酒楼,差点撞到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佛印。佛印回闪躲避之间贝齿不忘叼一口鸡腿,“阿弥陀佛~贫僧唔唔嗯嗯……”许负吓了一跳,未及回神又撞上来一个不明物体——“佛印你给我站住!我师父给我做的新衣服看你弄的一身油!”“徒儿莫急,为师再给你做一身就是了!”

太平瞪大眼睛,“还没见过袁天师跑这么快呢!”上官婉儿摇头笑笑,夹起一小块东坡肉放进太平嘴里。“婉儿真好吃,再来一口!唔…哎?王右军你怎么了?”

王羲之第三次用筷子杂菜失败,幽怨地看了红烧鲫鱼一眼,“今天字写多了,手抽筋……”

“没事王右军,我来喂你啊~”

“陛下,食不言,寝不语!”

始皇帝擦了擦被唐太宗陛下溅到额角的菜汁,眼看着将要和外头的年兽唱二重奏了,韩非见机行事连忙将一块糕点送到始皇帝陛下嘴边。“这是陛下最爱的水晶饼,难得东坡先生还原出来,陛下快尝尝味道如何?”嬴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品味起来,不再多话。

这厢刚哄好皇帝陛下,那厢又被醉鬼缠了身。“韩非先生,你当真不要朕的大作么?”张良提起刘邦后劲,扯下他手中酒壶“陛下,您别再喝——”话音未落身子一轻被刘邦拉进怀里说吉祥话去了。

“非礼勿视”,卫青伸手捂住霍去病眼睛,夹起一个红烧狮子头塞进他嘴里,旁边的武帝陛下撅着嘴嘟囔着自己也要,卫青无奈摇头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夜宴刚开席,便看到易安居士已经举着酒杯在和谢玄划拳了,只见谢玄面前的筹子越来越少,一旁的谢道韫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弟弟一把推开,“来,易安,我陪你玩玩!”不一会儿,武则天陛下、吕雉太后也加入阵营。

“公瑾我们去找易安居士她们划拳吧?”孙策摩拳擦掌,周瑜笑道:“你有钱吗?”孙策摇摇头,眼珠子提溜一转,上下其手将周瑜摸了一通,摸得周瑜两片脸颊比外边的红绸还要鲜艳。孙策颠颠手里的钱袋,笑出小虎牙:“这不就有啦。”

被推开的谢玄爬起来挠挠头,忽的被耳边的刀兵之声吓了一跳:“怎么除夕还打架啊!”

花木兰格挡一招,扶了把桌子。对面梁红玉露出一个极明媚的笑,“花将军,服也不服?”花木兰迅速出招,飞出长矛,“不服!”

兵荒马乱对面却是一派歌舞升平。卫子夫皇后轻启朱唇,一串串清灵优美的歌声袅袅绕梁;明妃与师师姑娘合奏一曲琵琶乐;西施姑娘跳起家乡的木屐舞,滴滴答答的脚步声明快轻灵;杨容姬夫人擢纤纤素手拨弄箜篌泻出一段芙蓉泣露香兰笑。

一派兵荒马乱中,整个宴席最安静的所在当属李太白了。这人正眯着眼睛抿着嘴巴用自己的长剑给一颗胡萝卜雕花,专心致志一言不发。杜甫被兰陵王灌了一口烈酒,辣得挤出眼泪花儿,回头却见自家太白兄安静得奇怪。

“太白兄,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喝酒去啊?”

李白抬抬眼,半晌不言语,忽的噗嗤一笑,举着一颗萝卜小人儿在杜甫眼跟前儿晃悠。

“子美,你看,像不像你?”

杜甫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笑出了一双月牙儿眼,“太白兄,你可真是……”

王阳明推了一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唐伯虎,“伯虎兄?醒醒!”唐伯虎迷迷瞪瞪睁了睁眼:“嘿嘿,哪里来的桃花美人呀?”说完还在美人脸上揉了一把,揉罢又倒头睡了过去。独留阳明先生脸热心跳愣在原地。

嵇康看着醉倒的阮籍,笑他酒量不佳,其实自己也早已喝得五迷三道,却又扭头打开一坛新酒,四下里张望着:“东坡先生呢?怎么不见东坡先生?我要敬他一杯,好好谢他这顿除夕佳宴!”一旁附和着也要敬东坡先生的醉鬼曹植被横眉竖眼的兄长一把夺走酒杯。


晏几道穿过一番热闹直进后厨。

“大家好生热闹,怎么不出去宴饮?”

苏轼只遥遥凝睇着他,也不说话。

好半晌,晏几道怀疑自己脸上下一刻就要被看出花来,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正欲开口。却见苏轼移开目光,静静望着窗外明月。

“……在担心子由吗?”

苏轼轻轻点头。

“不过我知道,子由他一定过得很好,我只是…有些想他了。”

晏几道抚了抚他的肩膀,默默陪他看着月亮。


忽的只听一声窜天而起的烟花声响,众人忙出去看,一朵硕大的烟火当头炸开,千千万万晶莹璀璨的星星点点立时悬于九天。

紧接着,千千万万朵烟花相继绽开,汇集成了一条盈盈袅袅的银河,闪烁着跃进地上人眼中,仿佛洞庭湖上最灿烂的晚霞,仿佛长安十里绵延的万家灯火。

虞姬阖眸,项羽轻轻为她拭去眼角清泪。赵孟頫柔柔顺着管道昇绸缎般的头发,将一只千纸鹤放到她指尖上。杨玉环依偎在李隆基怀里吃一颗荔枝,忽的绽开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三郎你看!好多灯啊!好美呀!”

三千孔明灯一齐升向天空,映着千万烟花,绽放出最美的光华。每一盏灯上都系着一枚平安扣,带着人间最美好的愿望飞上九重天。


华灯尽头,辛弃疾踏光而来,他捋一把长马尾,愈发显得神采飞扬,眉目如画。

“这是我和务观送给诸位的除夕贺礼,祝各位新岁平安!”

陆游捧来一盏孔明灯给使君,“请使君代大家祈福。”

使君捻住孔明灯,垂眸片刻,抬手将这一纸祈愿送进万千灯火。

“使君许了什么愿啊?”

“愿,人间岁岁安,长乐乐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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